湘妃意象,作为荆楚特有的神话意象,在我国古代文学史上发展已久。湘妃意象源头最早可追溯至《山海经》中的“潇湘女神”形象。
自先秦以来,每一个时期,都有着与之相关的文学作品产生。作为荆楚地域中的主流文学之一,湘妃诗歌创作表现出不竭的活力,成为我国蔚然大观的文学现象。
01唐前文学作品中湘妃意象生成
湘妃意象是历史与文化的产物。其神话生成是早期人类原始思维,对于自然万物具象化的产物,随着文化的不断发展,湘妃女神的身份也经历着多次的嬗变。
作为神话典籍中,呼风唤雨的潇湘女神,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为舜的妻子的呢?
《山海经》
湘妃的雏形最早出现在《山海经》一书中“潇湘神女”,《山海经》作为我国最早的一部神话典籍,书中记录了大量的的神话传说。
在《山海经·中山经》中:“洞庭之山……帝之二女居之,是常游于江渊。澧沅之风,交潇湘之渊,是在九江之间,出入必飘风暴雨。是多怪神,状如人而载蛇,左右手操蛇,多怪鸟。”
“操蛇”表明潇湘神女作为潇湘一带,水系神灵有着控制自然的神力,能引风唤雨。古代人类往往傍水而居,从而形成最早的聚集地。
水对于早期人类而言,既喜爱又畏惧。人类生命延续下去离不开水资源,同时,种植技术的发展,对水的依赖逐渐增强。
2.《九歌》
较之于《山海经》中“潇湘神女”,作为早期人类原始思维下,对于自然万物的具象化产物,那么到了屈原的时代,则成为了以“巫”为原型,来沟通神灵祈求福祉的产物。
屈原笔下的《湘夫人》、《湘君》二篇祭祀的湘水女神,是以“女巫”为原型来进行铺陈的。较之于天袛神的诸如东皇太一等,充斥着肃穆而又庄重之感,铺陈祭祀场面。
而作为地袛神的湘水女神,则更多的是以“人神之恋”来魅惑神灵。于是屈原笔下的湘水女神,以“巫”为原型,带有着人类女性独有的色彩。
02嬗变——不同文化语境下湘水女神
两汉时期,“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,儒家比兴之义教化的经学阐释兴起,湘水神女,摇身成为了史传类文学的中的圣母形象。
而到了魏晋时期,文学脱离了经学的桎梏,“文学自觉”时代的到来,湘水女神呈现出多样化的发展。
经学的阐释之下,神话中的湘水女神一步步,俨然成为了凡间,专事妇德的辅佐圣君的圣母形象,并被世俗所接受。
而其在诗歌体裁,主要表现在颂赞诗与歌行诗,诸如刘向的《有虞二妃颂》中“嫔列有虞,承舜于下,以事尊卑,终能劳苦”突出其作为人世间的帝后,歌功颂德的目的。
03魏晋南北朝时期湘水女神多样化
随着汉王朝的土崩瓦解,其所建立的经学世界,也随之分崩离析。魏晋时代的到来,文学冲破了原先经学的桎梏,转而走向了自觉的道路。
这一时代虽然是中国史上,最为混乱的年代,但是却也是精神史上,极为自由的一个时代,即“文学自觉”的时代。
这一时期湘水女神,逐渐走入到诗歌赋文的作品中,魏晋时期的文人群体,既接受了其作为舜妻——娥皇女英的身份。
同时也继承了湘水女神的身份特质,于是湘水女神,在魏晋诗赋中呈现三种类型:理想寄托神女形象、仙姿缥缈的仙女形象,和道德贞淑的后妃形象。
1.理想托喻的神女
生逢乱世的诗人,大多有建功立业的凌云之志,却身怀不遇,理想志向得不到实现,只得转入诗歌,这个精神的桃花源中。
曹植,自其兄曹丕于称帝后,职权逐渐被剥夺,遭迁徙于数地,自身命运,恰若浮萍一般,他的为政理想,恰若绽放璀璨光芒的明珠,却被曹丕亲手将这颗明珠锁入椟中。
光芒掩盖,意味着曹植“美政”理想的落空,于是慨当以慷,忧思难忘,何以解忧,唯有诉诸于“神女”怀抱,以湘妃和宓妃等神女,作为其所叹咏的对象,或自比神女,渴望能得到赏识。
2.仙姿缥缈的仙女
在曹植《仙人篇》中“仙人揽六著,对博太山隅。湘娥抚琴瑟,秦女吹笙乎。”诗人铺陈了仙界宴会的盛大场面,湘娥秦女争相献技,佳肴美酒,不甚快哉。
如此良辰美景之下,诗人现实世界的生存危机,得以暂时性的遗忘,使得苦闷的精神得到慰藉。
关于仙灵形象的描写,集中于郭璞的《山海经图赞》:“神之二女,爰宅洞庭。游化五江,惚恍窈冥。”
显然受到了庄子哲学的影响,庄子在《逍遥游》中铺陈了众多鲲鹏、朝菌等事物,来表明受“有所待”限制,而无法达到自由之境界。
只有“无所待”才可以“游无穷”此处的湘妃,则显示出了自由的悠游于世,超脱万物,无所依待的自由的精神的仙灵形象。
3.贤良贞淑的后妃
这一时期出现了众多颂赞诗歌,来褒奖二妃,作为后妃的道德模范,诸如左棻《虞舜二妃赞》:“沉湘示教,灵德永敷。”
作为最早歌颂湘妃诗作的女诗人,拘泥于其自身身份本为后宫妃嫔,于是笔下的湘妃更多是训诫后宫,以光虞舜之治理之德。
在虞舜逝去后,殁于湘水,来歌颂其“夫死妇殉”的道德品质。诸如此类,还有庾阐《二妃像赞》赞颂德行出众,品质高洁,秀丽夺目。成公绥《中宫诗》(其二):“二妃济有虞,三母隆周王……关雎思贤妃,此言安可忘。”
能管制好后宫的贤妃,对于帝王治理国家,起着辅助的作用,诗人在此处,将二妃与上古时期一系列的后妃,相提并论,来突出他们“贤”能示教的作用。
04结语
从先秦到魏晋南北朝时期,从早期人类的具象思维下,自然万物呈现出具象化、人格化的色彩。
《山海经》中所呈现出的,就是“状如人”、“出入飘风暴雨”、“操蛇”、“践蛇”的对于自然万物的实用情感投射。
而到了屈原笔下,受楚地巫风影响,以“女巫”为原型的湘水女神,“望夫君兮未来,吹参差兮谁思”的“爱而不得”人性化色彩。
两汉时期“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,经学阐释的兴起,注释家“言必称经”,湘水女神,摇身成为了上古明君尧之女和舜之妻,于是在汉代史传类文学中,成为了专事妇德的圣母形象。
魏晋南北朝时期,经学解体,文学自觉,湘水女神走入诗赋创作,呈现出多样化,以神女、仙女和后妃为主,同时也成为了文人心灵的符号——理想托喻的客体。